MPA考核最后一周资金已无压力，倒逼中小商行转型才是央妈奥义

yexin20

没钱，没钱，还是没钱。上一周，吴波的神经快被绷紧的资金面扯断了。

作为一家中原地区的城商行资金交易员，他每天一边盯着账户头寸，一边手脚并用地借钱。只要有钱出来，不管多贵他都扑上去，可总也抢不到——因为出钱的霎那，乌泱泱一片中小行交易员们都扑了上去。

所谓抢钱，大抵也就是这个场面了。离央行MPA(宏观审慎评估)季度考核尚有两周，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就突然转紧。市场普遍认为，央行MPA考核引发的资金压力从各大国有银行，逐层传导至中小城商行，累加市场资金缺口供需的不对称，引发了紧张情绪，这一状况在上周央行的持续放水后得到缓解。

本周是第一季度MPA考核的最后时间，今天一早，国开行开展大约150-180亿的人民币14天逆回购操作，许多交易员们认为资金不会再持续吃紧。真正需要重视的是，MPA考核暴露了中小银行多年来对未纳入监管的表外理财早已产生路径依赖，当这条路径装上栅栏，转型不利、实际服务实力不佳的中小商行会迅速面临断炊的困境。

去杠杆的前奏

3月20日早上还没事，下午一瞬间，隔夜同业拆放利率(SHIBOR)就上去了。吴波一看知道不好，立刻抓起电话挨个打给自己熟悉的大型银行借资金，5家，10家，20家……没有银行再放钱出来，大家都在维护自己的流动性。吴波慌了，又赶紧找货币中介，“没有借到钱我就面临违约”，焦虑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堵在他的嗓子眼。

下班回到家，他端着碗往嘴里扒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吃一半就放下了。“那天晚上睡觉时，我梦见借到钱了，开心的不得了。”可早上醒来世界如旧，市场偶尔有隔夜资金放出来也是立马抢完，吴波四处奔忙，“想尽一切办法各种跪求”，哪怕提高资金成本去“跪”中型商业银行。“下午3点半到4点，不论价格，已经彻底看不到资金流出了。”

3月20日上海银行间市场7天回购利率创下过去两年的高点，报3.85%，上涨41BP，成为两年来的最高点。第二天，3月21日，隔夜SHIBOR，7天SHIBOR，一个月期，3个月期分别涨到过去近23个月新高点。（见下图）

吴波先后找了100家机构，只从5家成功融出资金，“我们行比较幸运，最后钱都融到了，但是听说当天有一堆机构没有融到钱，出现质押回购的违约。”吴波一边暗自庆幸，一边仍心有余悸。

焦虑情绪笼罩着大多数中小银行，一家西部城商行的交易员已经接到通知：考核不达标，部分资质可能被暂停，“没办法，只能降低同业规模了，估计会出现亏损。”银行收紧资金也传导到非银机构。基金交易员章楠的手头就有一笔债券业务的头寸还没有着落，好在基金的资金价格较为宽松，场上资金紧张时，她可以出比中小行更高的价格去市场融资，代价是成本提高，收益倒挂：“之前我还借7天、14天，但这段时间大家就天天借隔夜。以平头寸为主，不能违约，所以出现短期倒挂我们也认了。”

央行显然接收到了市场的紧张情绪，从3月20日到22日，连续向银行间市场净投放1100亿元。利率掉头向下，也如1天前上升一般，只在瞬间：“上午还非常贵，下午就减少了，可以用比较便宜的成本拿到钱。”但吴波仍然不敢松懈，“账户没结算前万一借钱那端的银行被违约了呢，这钱可能就到不了我手里了。”他盯着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所有帐户结算完毕，才真正舒出一口气：日子能过下去了。

一边是考核一边是利润：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这口气刘伟可舒不出来——作为中小商行，他正在发愁往后的日子到底怎么过？

刘伟是东北某城商行的高管，他深知MPA考核带来资金面的收缩只是压力的开始，真正待解的难题是，中小银行的广义信贷规模是一季度MPA考核的重要指标，这一指标约束将倒逼银行压缩负债的同时，压缩理财规模，但理财是商业银行的主要利润来源，赚不到钱，商业银行也就无法生存，所以，他一直在苦思“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双全法。

MPA考核下，大型银行减少资金融出，引发中小银行拆借困难，由此不难理解，多数中小银行是通过同业拆借、同业回购、同业存单等方式，从大型银行获取流动性，导致中小银行同业负债占比持续提高。

另一位城商行高管向华尔街见闻表示，同业负债一直是中小城商银行扩张的基础，没有同业负债的保证，很多中小银行吸收存款的能力相比于大型股份制和国有银行要弱很多。

而根据央行的监管要求，同业负债占银行负债总额不得超过1/3，在目前MPA考核中，同业负债占银行负债总额属于资产负债情况分项，总分值25。如果超过1/3，该项分数为零。一家有农商行从去年开始就在降低自身同业资产规模，“到现在大约出手了40%，所以这次考核没受影响。”

然而，目前具备这种“断腕”能力和决心的中小行只在少数，更重要的是，从今年起，MPA考核将表外理财纳，限制表内业务移至表外，实现全口径监管。这项措施，中小型银行将是压力的主要承担者。原因在于，中小银行资金成本比大银行高，他们不得不扩张理财业务，以谋求充足的利润。

根据银监会的公开数据，到2017年1月末，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和农村金融机构的资产规模同比增速分别为9.3%、15.1%、23.1%、16.2%。可以看出，城商行的表内资产规模增速最高，而当把表外理财业务计入后，中小银行的更加难以达标。

“我们是想办法找下一级的农商行代持“，一位西南地区的城商行金融市场部高管赵先生也在寻找路径，“或者我去找其他还有空余指标的银行代持，但这又提高了我们的成本，减少了利润。”

“打听了一圈，没有什么合算的选择”，刘伟这几天也在紧锣密鼓地各种约同业饭局，打听别人家怎么应对，“现在大家都在互相看，谁用了什么新招，哪些最有效。”

一家中型城商行管理层则有意尝试银行资产证券化：“我们手里面的资产质量不错，ABS或许是条可行之路。”

“虽然是可行，但短期内很难解决目前城商行的困境”，从事资产证券化多年的李明宇对此并不乐观：“原因就在于，目前质量好的资产发行成本太高，假如之前的成本是5%，现在则是5.5%，银行很可能会收益倒挂，如果这样，银行就没有做ABS的动力。建议城商行应该转换思维，用低级别的弱资产来做证券化，而弱资产的风险在于，目前国内银行的风控能力比较差，弱资产的潜在风险很难评估和应对。”

“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刘伟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央妈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万一大家都不达标，还能都处罚么”。

事实上，央行去年就慈母变虎妈，开始采取惩罚措施。到今年3月14日的公开报道显示：宁波银行、贵阳银行和南京银行因为MPA考核不达标而受到央行处罚。宁波银行和贵阳银行被取消2017年度公开市场业务一级交易商资格,南京银行被暂停中期借贷便利MLF操作对象资格,暂停期限是三个月。

“银行不应该心存侥幸，”一位接近央行的人士透露，“考核的指标会逐步扩大，每次扩大前央行都会提前公布，对不达标的机构，央行还有不同的惩罚工具：存款准备金，对金融创新的应用限制等。”

中小银行去杠杆已经成为成为央宏观去杠杆的政策风向最先扫过的地方，趁时间尚且充分，可以分阶段慢慢把杠杆去掉。否则就像是高空走钢丝，左边是悬崖，右边也是悬崖，你打算摔哪边？

并且，脚下这根钢丝也不牢固——美元要加息了。

华尔街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