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态下的金融改革

期货小豆豆

作者：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向松祚 来源：《中国期货》

       很荣幸参加期货分析师论坛，我想起二十年前参加外汇期货交易短暂又非常兴奋的经历。今天的全球经济出现了三个大麻烦，希望各位分析师高度重视。

　　中国金融改革新挑战

　　第一个问题，美联储加息。今年以来，美联储加息和美元汇率持续走强，极可能引发新兴市场国家汇率危机和债务危机。从历史总结来看，历次美元升值周期均诱发金融危机，这是一个可怕的悖论。1980年沃尔克为应对美国动荡大幅加息引发拉美债务危机，1995年美元升值诱发亚洲金融危机，2006年美联储加息引发次债危机和全球金融海啸。2015年的加息是否会诱发新一轮的经济危机？我们需要做好预案。

　　第二个问题，全球经济普遍放缓。现在都在谈论中国经济放缓，其实经济放缓不是中国一个国家的现象，全球经济都在大幅度放缓。经济增速本身的放缓意味着风险的升级，从宏观风险角度讲，某一国家经济增速的放缓意味着另外一个层面的风险在大幅度上升。

　　第三个问题，虚拟经济严重悖逆实体经济，加剧全球经济的内在失衡，恶化收入差距和金融动荡。无数延伸的金融产品能不能服务实体经济，能不能对冲宏观经济风险，这是一个必须回答的哲学问题。2009年至2014年，全球股市平均上涨幅度高达150%，而实际GDP增长不到5%。2013年，全球影子银行信贷规模突破13万亿，超过2007年危机前的最高水平，相当一部分的资金在金融机构之间循环，没有流入实体经济。

　　这样的背景迫使我们思考，并对中国金融改革提出三个挑战：第一，如何为实体经济创造更多、更便宜的融资渠道和融资品种；第二，如何避免社会信用和资金大宗流入虚拟经济；第三，如何协助中国企业和投资者在全球范围内实现投资组合配置和金融风险分散。

　　中国金融改革良好趋势

　　基于这样的考量，我认为中国金融改革已经出现五个非常好的趋势。

　　第一大趋势，新金融业态的快速增长。新金融业态主要以私募基金、风险投资基金、产业基金为代表，这是中国极有希望的一个金融改革趋势。我们需要在法律上进一步完善对私募基金和投资者的保护和管理，促进私募基金、风险投资、产业基金的发展。

　　创新的主要驱动力是私募基金和风险投资，我想这也是硅谷为全世界提供的最为宝贵的经验之一。风险投资的情况令人兴奋，风险资金在中国这些年也得到快速发展。2011年是一个里程碑，当时创业板的推出刺激了很多人对风险投资的兴趣。这些年仍然维持着较好发展，特别是去年创造了历史新高。我相信这是股市改革举措激发出的市场活力，越来越多的企业利用风险投资平台进行产业升级换代。

　　新兴行业风险投资的新路径代表新的增长点，新的增长点主要需要创新资本和创业资本的支持。现在风险投资并购趋势在中国非常活跃，我们要利用市场化的方式实现产业重组和新产业发展。

　　第二大趋势，互联网金融异军突起。互联网金融中有新金融业态，我觉得这是人类技术发展的必然。每一次技术变革都深刻改变着人类的金融模式，比如，印刷术创造了现代商业银行，电报电话开启了跨国银行新时代，电脑的发明催生了现代金融创新——外汇交易、对冲基金、CDS等。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金融业态。

　　虽然现在P2P平台有很多风险，但是如果能够妥善地运用互联网技术手段，至少可以部分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需求。我们需要去研究、鼓励这个行业健康地发展。现在我有一个担心，P2P行业当中有害群之马，他们的跑路、违规、违法等行为极有可能毁掉这个行业。我希望监管部门能够及时提醒这个行业面临的潜在风险，让这个行业稳健发展，帮助解决中小企业特别是个人创业者的融资问题。最近一个季度，我们做过一些调查，P2P平台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很多股票投资者通过P2P平台融资，然后炒股票。如果通过P2P平台大规模杠杆融资炒股，我认为这种行为极有可能毁掉这个行业。

　　互联网金融有很多的业态，还有第三方支付，整个互联网金融投资发展也是极为迅速。

　　第三大趋势，深化金融改革已经成为中国全面深化改革的一个重要突破口。三中全会重大决定对深化金融改革有全面部署，包括12项重大举措。现在这些重大举措绝大多数已经得到实施，比如，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股票注册制度、债券市场发行、资本市场双向开放、存款保险制度等。我们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善的金融体系，或者是金融生态系统。

　　我理解深化金融改革的基本思路是“六化”，金融市场多层化、金融产品多样化、金融机构多元化、金融价格市场化、激励机制市场化和金融监管系统化。

　　我们知道，中国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金融市场，包括银行市场、股票市场、外汇市场、期货与衍生品市场、大宗商品市场、能源市场。金融市场的多层化格局已基本形成。

　　金融产品的多样化，是多样化的需求推动发展起来的。中国的金融产品其实非常丰富，当然在产品的结构设计方面，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我觉得尤其需要鼓励风险投资、私募基金、小贷公司、村镇银行，以及各种基金的发展。我现在有一个担忧，现在的金融机构在城市非常发达，城市金融搞得风生水起，但是很多乡镇没有任何金融机构，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局面。很多乡镇少则一万人，多则十万人，一般在三万至五万人之间，但是没有任何银行分支机构和网点。我们靠互联网金融能解决这个问题。如何发展乡镇金融是未来金融机构面临的极其重大的挑战。

　　现在可以有一个基本的结论，利率市场化已经接近完成。统计来看，我国资产端的利率市场化基本完成90%，存款端的利率市场化完成30%，两次不对称降息以后，存款利率市场化进程进一步提升。所以，我个人预期一至两年内利率市场化改革有望全面完成。前不久国务院正式颁布存款保险条例，并开始实施，我想这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这个事件也说明利率市场化已取得非常重要的进展。

　　大家可能都注意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评估人民币加入SDR的可能性。根据外界报道，今年秋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上将完成评估。现在看来，越来越多的国家希望人民币加入SDR。但是加入SDR有一个基本条件，就是资本账户要实现可自由兑换。所以下一步中国金融对外开放是不得不迈的槛，我们要加入货币篮子，进入国际货币体系的主流行列，就必须义无反顾地实现资本账户的自由兑换。我们的金融机构、金融市场、监管部门，可能还要做更多工作。当然我们可以有一个过渡安排，比如，加入SDR以后，我们要开放，但是如果出现大规模资本流动，造成汇率急剧动荡，我们有权利重新实施短期的资本控制。

　　第四大趋势，人民币国际化超预期快速发展。这是令人兴奋的事情，我们把2009年定义为人民币国际化的起始之年。2009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确实超过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期。我们去年的贸易结算余额达到7万亿元，今年一季度超过1.5万亿元。我们的离岸中心基本上已经覆盖全球，中国香港、新加坡、伦敦、法兰克福、迪拜、首尔、中国台北、多伦多、纽约，都在纷纷加入人民币清算行列。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快速增长。在全球金融结算方面，去年人民币一度达到第五位，今年一季度有所下降，但仍然在第六位。人民币贸易结算现在是第二位。人民币在全球的货币地位已经得到极大提升。

　　最后一个趋势，中国积极主动推进区域货币合作和国际金融体系改革。这里面我们最关注是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丝路基金。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故事非常精彩，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由美国及其盟友之外的国家成功牵头主办的多边国际金融机构。全球主要经济体，除了美国和日本，都已经加入，超出所有人预期。美国战略和国际研究智库非常明确地讲，他们给美国政府提过很明确的报告，美国应该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我在飞机上看到纽约时报的文章，作者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日本学者，文章说日本应该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不要管美国的态度。中国正在把经济实力、贸易实力、制造业实力，转换为全球的货币金融实力。我觉得在大趋势条件下，中国全面深化金融改革，迎来了最好的一个时机。

　　新常态下的金融改革

　　综合以上分析，我的结论是：

　　第一，金融改革将成为推动中国经济实现“新常态”转型和产业升级换代的关键力量。我们尤其要总结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如何把资金引导到实体经济，如何抑制虚拟经济过渡膨胀，我们还要采取很多措施。

　　第二，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进一步而言是“金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如果金融市场得到很好发展，在推动企业转型、投资方面发挥决定性的引领作用，我想改革已经取得了成功。

　　第三，中国应该积极主动地争夺国际货币和金融的话语权和定价权。国际货币和金融的定价权是全球经济的制高点。中国经济在过去一年取得伟大进展，而与此同时我们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中国成为全球几乎所有原材料的主要进口市场，但是我们对原材料的价格影响力仍然非常有限；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我们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其他国际机构的话语权受到极大制约。

　　我觉得期货分析师朋友需要有国际眼光，中国有大量金融技术人才，但是缺乏国际金融的战略人才。中国期货分析师不仅仅要成为技术的分析师，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平台培养一大批真正精通国际金融的战略人才，未来在全球市场上为中国夺取货币和金融的话语权和定价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