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喝花酒的猫 于 2015-4-5 22:29 编辑
洞穴男人
昨天坐早班城际子弹头列车到成都,火车上翻读《遥远的救世主》,这书很流畅也易读,读罢十来章下来,开始感受到主角丁元英属于什么类型的人了。这种类型的男人,被我定义为“洞穴型男人”。他们往往事业大起大落、冒险性极强,智能赚钱到智能犯罪都是一流水准。一旦自己心智、良心、道德领域过不了某些关口时,他们会迅速收场,将自己锁于某个不为人知的洞穴中,思考、悟道,直到自己想通透后,才能如查拉斯图拉一要走下山来。
其实,洞穴这个概念不新鲜,我得于《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一书。大多数雄性动物要疗伤时,他们都会先把自己躲起来,谁要不要理他,谁也不要侵犯他,直到他自己舔完伤口疗完伤作好新的准备为止。只不过,这个伤口的主人公丁元英的形象,算是雄性动物中洞穴特质最强的、最深隧的那一类罢了。
其实这部作品和当年豆豆写的《背叛》,本质上是道德与智商博奕的一个路数。如果两部作品小说和电视剧你都看过,你会发现王志文扮演的那个丁元英其实就是当年魏子扮演的那个宋一坤,他们都与常人思维不同,他们都高智商经商赚钱而又自动退守于良知底限的人。而芮小丹与夏英杰这两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同一特质,两个傲气十足的老姑娘,分别爱上了两个不该爱上的罕见雄性动物。两部作品,惟一不同的是,背叛里是男主角死掉,遥远的救世主是女主角死掉。
火车上看到了大概一小半了,《遥远的救世主》很多后续的细节还不很清楚,但大体能猜到它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或者波澜不惊。放在手边,相信有闲暇时我还会随兴继续看下去。世间法很奇怪,豆豆的这个老套路写法,依然为某些群体所喜欢和分享。我想大概是男人本质上都有洞穴特质的理想化一面,而女人本质上都有猎取这样不安份但很牛逼素质男人的一面吧。就想成事的男人,谁又能跳出不受伤,不躲进洞穴的宿命呢?只要事业、爱情这两大人生主题有起伏有挫折,就一定需要。这也是我看这部作品的动因之一吧。
在川内连绵近两周的阴雨天之后,当我大步流星走成都出火车站时,抬头发现阳光很好!
文化属性的强弱决定了社会体制的松紧,强势文化遵循客观规律,弱势文化依赖强者赐予。这两者是文化的道,道法自然的道,不是马克思的道。
生命在流转的过程中,被莫明的手捡起,抛入不同文化的部落口袋,这只莫明的手凭借着某种标准决定生命的归属,又或者也许根本不需要任何标准,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几千年的弱势文化不能归结于一个几十年的政体,弱势文化的特征便是巧取豪夺,但是栈道易修,陈仓难渡。即便渡了陈仓,难保对方也早熟知了霸王的故事。
弱势文化在从起跑的一瞬间就选择了作弊,迷信物质守恒,认为非此即彼,只有你死我活才是终极的解脱;眼中看到的只有色,没有空,更无处可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尽管这种作弊不能用道德来谴责,并且实实在在带来了千年的好处;但无论如何一个固步自封,妄自尊大,又妄自菲薄的文化,想要长久的依赖兴奋剂在这场千万年中的长跑取得永久的领先,就算是无限度量的阿弥陀佛也不会允许。没有自动力的成长无论是揠苗助长还是温室栽种都无法将领先贯彻始终,而对于客观规律的破坏最终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但当生命被无辜又命中注定的卷入弱势文化之中,不论是生命还是文化的悲哀就开始了。生命接受了文化的调教,文化接受了生命的传承,文化的印记在个体生命的不断累积下必然积重难返。这到底是生命的错还是文化的错?不,都不是,只是悲哀和一路到底。
个体生命破局的方法不是没有,但文化的局怎么破?对个体生命来说,破局尽管存在着可能,但实现可能的个体永远只占少数,大部分个体只能继续文化中的沉沦和愈发对破败文化的堆积。
耶稣基督说:信者永生。于是伟大的不可验之神成为弱小生命的寄托体,既不可验,也成了永恒唯一的救世主。
天子说:吾赐予汝。但这种人世间的强者在时间的无情考验下,一个个在后世的寂静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包括生存,于是有了信仰。在信仰的基础上诞生了文化,用丁元英的话来说,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特点,这就是文化属性。
中国的文化具有非常多的缺点,这是上千年积累下来的,除之不易。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大量的仁人志士通过各种方式对这些缺点展开批评,胡适、鲁迅都是其代表人物,他们算是对中国文化进行反思的启蒙者。毛泽东也很清楚中国文化的症结,更知道其对中国的危害,于是利用权力发起了一场场运动。
豆豆通过《遥远的救世主》一书表达了对中国文化弊病的理解,并用了“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来做对比,当然中国文化是属于“弱势文化”。书中的好些个人物如刘冰、叶晓明、冯世杰等就是弱势文化的代表,这些人物就是为了映衬“中国传统文化是皇恩浩荡的文化,他的实用是以皇天在上为先决条件,中国为什么穷,穷就穷在幼稚得思维,穷在期望救主,期望救恩得文化上,这是一个渗透到民族骨子里得价值判断体系”这句话。
确实,将自己的命运放在期待别人的拯救之上真的是很弱势,在21世纪的今天,在这个皇权被消灭了近100年的中国,我们大部分的人做事的第一原则还是祈望依靠别人而不是靠自己,“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句深烙在我们血液里的处世原则就是期待救世主的心态。做事情要靠别人,在自己的字典里没有“靠自己”这3个字,在当下的社会已经很严重了。昨天我去学车,同学的还有2个交通大学学土木工程的大2学生,谈起毕业后的工作,他们说绝对不想去那些偏远的地方做项目,想直接做办公室当甲方,正好一起学车的还有一位也是搞土木的大姐,她正好是甲方,听了那2个学生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教育了他们。当然,在《遥远的救世主》中,作者透露了农民们克敌制胜的秘密——干别人干不了的活,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这一点也具有非常的现实意义,不仅是对农民,对每一个有事业心的人都适用。
对于丁元英,我不想详细论述他的才能,对于这本小说的分析,我更倾向于采用解构的方法,剥离枝叶,讨论下其核心内涵。
在书中,前面99%的篇幅都在为强势文化摇旗呐喊。很自然的,我也跟着认同这种理念,然而结局却实在是让我很意外,整一个晚上陷入思考,最后才算是有了自己的解读。我感觉豆豆对强势文化的价值实际上也摇摆不定,所以用这样的结局否定或者怀疑强势文化。
芮小丹炸了腿、毁容之后选择自杀就是对强势文化的一种否定。
芮和丁在一起实际上是不自信的,她在和丁的交往过程中通过各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依靠丁,这点从她去北京的那段过程中感受到,当然芮自身就是个很独立的人,这通过丁对她的分析体现出来,同时丁的认可给了芮很大的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重新认识自己、客观的认识自己之上。
丁和芮都是强势文化的代表人,作者通过戏剧化的小说来做一个假设,其中一个人成为弱势文化后会如何呢?故事会有多种结局,本书用了一个实验性的结局:芮自杀,作为一个强势文化的代言人,她无法容忍自己变为弱势;丁痛苦,反思强势文化是否真的是济世良方。
我们可以这样看芮的遭遇,她实际上就是强势文化社会中的失败者,在任何一个社会有成功者也会有失败者,我们的社会能接受成功者,可是对失败者呢?按照丁的理论,中国文化既是弱势文化,而我们知道中国文化是非常看不起失败者的,一个弱势文化为什么不能接受弱势者呢?想对应的,按照丁的理论,美国是强势文化,然而《西方经济学》有专门的章节讲解《失业》,管理学有对竞争失利者的讨论,这个强势文化对失败者的接受程度比弱势文化高很多,这种对比又说明什么呢?
这社会存在的问题太多太多,哲人们说过“存在即是合理”,不论是强势文化还是弱势文化都自有其体系,都要遵从一定的客观规律,这规律即是《天道》。强势和弱势自然就是对立的,而且还必须长期共处,所以每种文化对应着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和运行体系,打破一种文化,必须创造相适应的价值体系和运行体系,即破与立,缺一不可,想必这也是丁元英痛苦的根源所在吧。
另外书种的人物明显分为三个阶层,丁、芮、肖等算是一类,刘冰等是一类,村民是一类。我的感觉是丁这一类精英靠头脑打天下,村民靠吃得苦中苦得自己的天地,两者不论是强势还是弱势都算是自得其所,反而是刘冰这种中间人物,愣是井中蛙扒着井沿看了下外面的天地从此就找不到北了。这也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常常看到重庆的很多苦力(俗称棒棒)日子过的开开心心,而很多人钱赚的多却一天到晚担心这担心那郁闷的要命。人贵在认清自己。大而说之,五四以后都有一个传统,我们否认的太多了,这种否认是基于什么呢?基于我们希望自己超越自己,但是另外一方面,也是不理解自己。丁也许就是这样,看到了不好,却未必看的通透了,作者一直把丁塑造成一个神,能赚钱、会做人、学识渊博、为人低调,你我都不能否认看小说的时候对丁很是崇拜,通过结局这个否定来否定神本身。
对佛学的理解我很认同作者,以前常和朋友讨论佛学,我一直认为所谓的怪力神仙都是和尚们编造出来让那些文化程度低的人供养他们的东西,真正的佛学是一种智慧,教我们如何辩证的看待这世界。
千万不要相信有前生来世,更不要信有救世主。
最后,书中有一句话我一直参不透——“救人的被救,被救的反而救人”,谁读懂了一定指点下我。
精彩的小说本身应该如同一个微观世界,读者可以随着观察角度的改变发现不一样的内容。我看这本书会对“五台山论道之佛教与佛法的差别”的精彩论述而拍案叫绝,会因为“神就是道,道就是尊重客观规律”这种对事物本质的揭露而感叹人与人之间“根”性的差别。会对芮小丹那种“当生则生,当死则死,自性洒脱,无拘无束”的生存境界而感自愧弗如。
更难能可贵的是,豆豆在循序推进情节之时时刻不忘借丁元英之口阐述自己对“文化属性”理解,而这些精致绝伦的对话总及时的见缝插针于故事之上,大有喧宾夺主之势,构成了比故事本身更精彩的桥段。这些论调更不是仅仅停留在意识形态层面的装模作样,而是借客观规律这一核心,用宗教哲学当手段,拿商战扶贫当技巧来阐述,带给读者“仁者见仁”式的启发。我想豆豆把如此精致的结构,严谨的逻辑,化繁为简的哲理锻造成这本书的骨骼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总感觉豆豆过于拔高丁元英的个人境界,以至于丁的说话方式过于书面,过于抽象,如果说丁与芮、韩的对话采取文邹邹的方式可以理解的话,在王庙村那段对一群贫困村里的贫困户和那个刘姓大爷的一通转文却有点过,不过看的出来丁当时的语言已经浅显很多,也许是文人说话惯性使然,但仍可见豆豆是在试图把握分寸。
对于人的差别的理解,豆豆的理解相当深入,哪种境界的人做哪类事儿,肖亚文从故事开头的巧妙安排就是她以后当掌门人的缩影,芮小丹为什么能俘获丁元英这类“鬼才”,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啊。韩楚峰作为丁元英唯一的真正朋友是有资格的,这是总裁的思想与实力。叶晓明的精明是停留在小农意识上的聪明最后没识破更高级的智慧却被自己的框框打回了原型。刘冰就更别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丁元英对刘冰的安排真是凸显出了丁的杀人不见血的锐利!而面对丁元英这个让人高山仰止的人物,我只能说豆豆塑造了一个生来具有得道“根”性的人,一个活在应该世界里的人,一个找不到可以说上话的人的孤独者,一个不被众人理解的受争议者,一个可怜的哲学家,一个清醒的鬼才。如此复杂,活着好累。
我想,豆豆在传达一种希望:纵然这个世界如此混沌,那些愚昧的大多数在蝇营狗苟,无奈的政治秩序成了文化的替罪羊被不停攻击或误解,而清醒者总是屹立于思想之巅在通过种种作为或是不该作为的不作为为手段,帮助着众生。对于那些期待救主的弱势众生来说,豆豆不正是通过这本书告诉我们做强势文化的魂吗? |
|